城乡一体化拆迁所引发的社会问题 大年初五,我亲往朝阳区的东坝建材城下车后,路边有一买水果上年人,我问,师傅,请问腾龙学校怎么走?想了半天找不到,因为我是这几天才到这儿来买的,我不住这里,不太清楚。却来了一个骑自行车年轻说,我知道,我正好下班回去,我带你过去吧,你坐上来吧,我不住那边,但我可以送你过去。 身在他乡,还是外地人好。我们从750路公交车总站东坝建材城出发,约有2公里的路程,我问,师傅哪里人,河南的;这边拆迁不少,有什么办法呢,政府为大,想拆就拆;怎么有的拆了有的又没拆呢,拆了是面积少的,政府又鼓励凡是先拆的给予奖励,没拆的是不同意,但最后还是要被拆,你能抗得过政府,最后强行拆迁,不拆也得拆,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这不加这几天班后,马上就要回家去,孩子没地方读书,只好送回老家去…… 很快就到了,我说,谢谢你呀,回去吧,我就在这附近看看。 学校大门紧关着,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的过道、操场等地方全部被盖上了临时的顶棚,空无一人。我顺着道往里面走,惊奇的发现拆迁组还在办公,奇怪的是拆迁组的楼上也在疯狂的加盖简易的顶棚,包括拆迁组的旁边也不甘落后(如图)。走到头后,我只好拆回来,又碰上刚才那位年轻人,他主动说,来吧,我又带你出去。我说,我不去公交车站,我想去蓝天实验学校;那我带你过去吧,自行车方便,而且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对这一带都非常熟悉。 就这样,我很顺利的去看了蓝天、育英学校,以及又去了东五环市场,到处都在拆迁。但到处又在不分日月星辰盖房,似乎在进行比赛一样,是拆迁快还盖房快。 初六又去了崔各庄,到处一片狼藉,过度拆迁,惨不忍睹,用超级疯狂都不为过。不仅仅是学校,凡是能见天的地方都不让它见天,当地人不分白天黑夜的疯狂加盖,连拆迁组的楼上也在加盖,拆迁组的旁边也不甘落后,围墙上或围墙边上都盖上了房,厂房马上变成两层,连水塔、过道都不放过,孩子们失去学校,以及自己居住的地方。 结论: 暴利引来了暴力拆迁。不合理的土地制度和房地产制度,特别是产权虚置而模糊的“集体土地所有权”制度,使得开发商便于掠夺土地,获得不正常的超额利润、巨大的利润,极大地诱发了人性中的邪恶。此次的《条例(征求意见稿)》在网上公布的前后一个月之间,就像《劳动合同法》实施前一样,目前北京市朝阳区、海淀区、昌平区、大兴区等地,据不完全统计,至少不下20个镇、乡、村在进行近乎疯狂的拆迁,更为疯狂的是在即将拆迁绝大多数北京居民不分昼夜却在新建房屋,以便获取更多、高额、暴利的拆迁补偿费。而受到影响和破坏最大的却是流动人口,特别子女上学问题再一次被侵犯。 还有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导致土地的快速升值,在房地产开发狂潮中产生并形成的房地产利益集团无人能撼动,他们已经成为拥有巨大博弈力量的强大利益集团,在现有制度框架内,无论出台多少具体的法律,都很难制约他们的行为,维护房地产利益集团的利益,成为地方政府和房地产开发商的最高利益准则。 疯狂的GDP崇拜以及房地产财税体制,使得经济增长成为最大的政治正确。只要经济增长,财税增长,不管公民的权益如何受到侵犯,都不重要。地方政府财政收入中来自于房地产业的份额约占40%-60%左右,也使得地方政府尽快加速房地产的开发,以出政绩。严重扭曲的官员政绩考核体系,也使得他们不惜代价支持房地产的发展。 再加上司法不公正不独立,守护公民权利的最后一道防线失守。尽管宪法、刑法、民法等法律已经规范了对公民财产和人身的保护,但是在中国的法律环境下,司法系统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职守,变成房地产利益集团的一部分,通过选择性执法和选择性不执法。维护了利益集团的整体利益,而被拆迁户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则雪上加霜。 下面我们来看看我们的同胞: (转自: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95843《守住社会稳定的底线——于建嵘在北京律师协会的演讲》,于2009年12月26日北京财政部礼堂) 我最近反复讲一个故事,我在台湾访问的故事。2004年台湾陆委会邀请我去访问,请我在台湾政治大学做一个演讲,他们给我15天的吃住玩。当时我提出来,我说能不能这样,我做完演讲之后,你给一张地图给我,你再派一个司机,我说到什么地方,你就开车到什么地方,按照地图走行不行。他说你想干什么?我说想看一下,台湾的老百姓在干什么,想什么?他说没问题,我们台湾你可以随便看,我们老百姓想什么你随便问。但是我说还有一个,你要派个买单的,因为要包括吃包住嘛。(笑)没问题,派个买单的。 我演讲完之后,他们就开一个车,我说到什么地方,就把我送到什么地方。我问见到的台湾老百姓同样一个问题,地方官员不经你同意把你的房子拆了怎么办?99%的台湾老百姓回答我不可能,他怎么敢拆我们家房子?不可能啊!我说假如拆了怎么办?台湾老百姓告诉我,我到法院去告他,法官就会重判这个不经我同意拆我房子的政府官员,假如经过我同意赔十万,不经我同意他可能要赔一百万。 我接着问,假如法官不立案或者不依法判怎么办?台湾老百姓又回答我不可能,他怎么敢不立案啊。(笑)因为我这个问题很简单,我有房产证,他没有合同拆了我房子,他错了,他必须赔,不可能。 我说假如发生这个问题怎么办?台湾老百姓告诉我,我找我的议员去告他,我的议员来调查,我的议员调查完之后,就会开新闻发布会,就会在议会上提出来,这个官员和这个法官都完了,做不了了。 我接着问,假如这个议员不管你这个事,不来调查怎么办?我一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台湾老百姓都讨厌我了。说“你这个大陆人怎么这么多假如呢?这种假如怎么可能发生呢?(笑,掌声)这不是我想让议员做的事,这是议员自己想做的事情啊,议员天天做梦都希望发生这个事(笑,掌声),他怎么会不来呢?不可能的!” 我说有可能,他说不可能。他们台湾老百姓有联系议员的那个电话卡,那就打电话试吧!我说不可能,他说有可能。一打电话,那个议员只要在附近,接到电话很兴奋就赶过来了(笑)。问:“什么事?什么事?”特别兴奋!因为议员只要调查到这个事情,他不单当了县议员,他可能当国会议员,还可能当“阿扁”啊(笑)!但是我我不甘心,我还要问,我说假如他就是不来怎么办?人家告诉我:那很简单啊,他不来,下一次他选举的时候,他要到我家来拜票啊,他拜票的时候我会把他用脏水泼出去,这个议员还能当议员吗?当不了!所以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从台北走到台南得到就是这么个结论。我今天讲台湾这个故事,实际上这个问题我问了许多国家的人,包括日本,包括德国、法国,包括美国,我到过很多国家,我问了他们很多人,基本回答都是差不多的,基本结论逻辑是一样的。为什么我讲台湾?因为台湾和我们有同样的文化,我们经常说西方的制度不适合我们中国,没关系,你现在不是说台湾也是中国的一部分嘛,既然台湾也是中国,为什么那一部分的人可以回答不可能呢?我们不要看中央电视台今天说台湾打架了,明天说台湾骂马英九了,没关系,台湾的基层社会十分地和谐稳定。 我到了台中地区,住到了一个农民的家里,一个种花的老农。他当时很兴奋,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大陆人。他说今天我请你吃饭,我们不在家里吃饭,我们到镇里面去下馆子去好不好?我说好啊,下馆子当然很高兴啊,但是不要让我买单。他说怎么能让你买单啊,当然不让你买单。他就开着车带我去,他开着汽车,后面放着花,前面是坐人的,我们就走,走了两百米左右,我说停下来,有问题。他说什么问题?我说我们走的时候,我在最后一个走,没关门啊,我们大门没关,小门也没关啊,没关门,不行。他说没关门怎么不行啊?我说东西在家里。他说没事,我们家里装了电子摄像头,来了什么人,对着电子摄像头说一下,我就知道他拿了什么东西,我回来他还给我就行了。我心里想:在我们这个地方,回来的时候恐怕电子摄像头都没有了(笑,掌声)。 所以我一直想一个问题,台湾和我们有同样的文化,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不可能呢?我想来想去,想一个社会为什么它是和谐的?首先它的产权是明确的,这个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要是我的又是你的。中国产权明确吗?不明确。今天我们去问,假如地方官员给你的房子拆了怎么办?我们中国老百姓肯定不敢说不可能。你出去买馒头的时候,房子没有了,这些不都发生了嘛。我们哪一个农民敢说这句话,说我的土地他不敢卖我的,谁敢说?没有一个敢说。只要想一个办法,你那个土地就没有了,而且打官司打不过人家。想拆你的房子,你不同意我就想一个办法,说你是非法建筑嘛。我们没有一个明确的产权,很难说这个产权就是我的。 前不久不是发生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嘛,广西一个信访办主任成了上访的,他的房子被拆了。我们今天在座的人哪一个人敢站出来,说我的权利完全得到保护了吗?你不敢说,因为我们没有那种明确的权利,因为人家可以想一切办法,把你的合法权利变成非法权利。 其实发生纠纷不可怕,现代社会都发生很多纠纷,但社会和不和谐,要有一个权威的司法机构。西方也好,台湾也好,你说发生纠纷怎么办?人家告诉你到法院去告他。我们老百姓会说吗?我们老百姓不会说,你说到法院去告他,老百姓一律说法官怎么能相信呢(笑)?相信不得的(鼓掌)!问我们律师能相信吗?他说律师也不能相信(笑)。因为我们没有能将法律作为我们一个底线,没有这么一个制度啊!那么老百姓就想,我不管你法院怎么判,我就上访!上访又能相信吗?也不能相信。有一个美国人叫茱莉,她就是一个到北京来上访的洋人,为了她中国丈夫的事。她到我家里去访问我,向我请教。我就问她一个问题,你在美国怎么办?她说我肯定到法院去告。我说那你怎么在中国要上访呢?她说因为中国的法院不听话,不听中央的话,所以我直接到中央来告,希望中央让它听话。我说你告的有效果吗?她说没有效果,我不告它还不抓,一告把老公抓了。因为一告之后,地方政府说这个问题麻烦了,一定要把它做实,做成铁案,所以把他判了。所以说我们没有一个权威的司法制度。 再次,我们有真正的代议制度吗?我们也没有。今天在座的律师,我们有几个人真去投票选了我们的人大代表吗?没有。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代表是谁,知道也没有用。人家说我又不是你选出来的,我只知道三个代表,可是我们找不到这三个代表啊(笑,掌声)!为什么?因为我们的代议制度不健全。 最后,我们有开放的媒体吗?我们也没有。不要认为今天的互联网给我们提供了空间,那个互联网是人家没有办法啊!如果有办法,人家连互联网都希望不要啊!现在新疆不是没办法上网了嘛,你们法律界有一个很有名的人贺卫方是我的好朋友,他现在在石河子。他告诉我,他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有办法和我们联系,短信收不到,上网上不去,怎么办呢?我说谁叫你被人搞到石河子去了。 我们常说,现在我们开放多了,但这是科学的原因,不是政府本身的原因,不是由于它执政理念发生了变化。面对这种情况,有些地方政府说你批评我吧,有些当官的说你们批评我吧,你真的敢批评他吗?你说些不疼不痒的事情他做做秀可以;真正批评他,你马上下岗,你马上被跨省追捕!所以我想来想去,一个和谐的社会它应该要有明确的产权,有权威的司法结构,真正的代议制度,要有开放的媒体。 由于我们今天都很难做到这些,我特别感觉到法律的重要。(放PPT)这是我18号在苏州做演讲的时候拍的,街上出现的一副“打倒无法政府”的标语符号。什么原因?拆迁。这个无法政府很有意思,没有法律的政府。老百姓现在不说腐败政府,说它是无法政府。在我心目中,法律可能还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底线。所以我反复讲,我们的司法能不能成为这个社会的底线呢?我认为我们的司法应该成为我们的底线,但是我们做不到! 我们的司法现在存在着很多问题,一个很核心的问题是,司法地方化的特点越来越明显,司法由利益集团控制越来越明确。政党兼理司法,这是你们的魏汝久律师他的观点。“书记管着帽子,市长管着票子,政法委管着案子”,这是你们法律界一个非常有名的人的话,跟中央领导讲课的一个人的话。他讲完课不久,中国政法大学请我去给学生做演讲,讲土地问题,讲完之后本来要走了,学生提了一个想法,说于老师你能不能对我们政法大学生提一点建议。我说我又不是名人,又不是国家领导,我提什么希望和建议呢?学生说你提一提吧,我说既然让我提,我认为在中国这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国家,在中国这个政府已经失去了部分合法性的国家,在中国政党的意识形态已经趋于瓦解的国家,我们法律人士要守住法律这个社会的底线,守住了社会的底线,就守住了社会的未来,守住了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守住了我们子孙后代的未来!(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