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悲喜

yihuaxu

1、

我在疲惫的思绪中，打出这些散漫的文字。

每次写字都是这般难产，象便秘的人蹲在马桶上，嗯嗯啊啊，好不容易出来一团，却没有痛快的感觉，因为还有更多的堵在里面。想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人曾经把思想变成过文字，这些人只把不到千分之一的思想变成过文字。这样就释然一些，觉得写与不写都没什么关系。

我并不是为了写点什么，这个念头只会让我越发便秘。我只是想痛快一下，放松自己，看看自己能出来点什么东西。黑夜来临了，我困了，想睡觉。半睡半醒之间，人会现出自己的灵魂。所以又象个老太婆般唠唠叨叨喃喃自语，发出一些混乱的声音。


2、

又是一个春节，一样的烟花，一样的杭州，一样的合家团圆。不同的只是时间，那个小小的数字变动了三次，代表着地球绕着太阳转了三圈，人间经历了三个寒暑，孩子们又过了三次生日。而我却觉得自己只是绕个大圆走了圈，首尾相连回到了原点。彷佛在公园的长椅上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后却发现同行的玩伴们都已经走远。我急急地想追上大家，却发现每个人都走向不同的方向。不由得手忙脚乱，一下子有些惊慌了起来。

孩子们是最好的时钟，一年一年变化的太快。我总是惊讶于她们长大的速度。脑子里面停留的还是几个月前的印象，没来得及熟悉却已经翻过了一页，好不容易稳固了上次见面时的样子，再见面又长大了许多。就象电脑里不断升级的软件，上一个版本还没用熟练，新的版本就已经开始普及。象清晨举着相机拍摄日出的美景，虽然不停地按着快门，每一次拍下的却都不相同，转眼就已经是日上三竿。于是只有越发努力地追赶，以免不小心错过了什么。

又见到了我的两位美女，几月不见你们又长大了许多，我希望能为你们记录一笔。每一个童年都是独特的，但也许每一个童年又都是相似的。所有的童年都是在探索中度过，总是瞪着惊奇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世界和这些晃来晃去的人们。我的大美女还是那样蹦蹦跳跳的，喜欢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原地转五十个圈居然都不会晕。偶尔也能很自豪地照顾一下小妹妹了，虽然大多数时候还要妈妈陪着吃饭、陪着写作业。小美女却是整天一分钟不得空闲，哭哭笑笑的，让我想起过去的日子。一会儿坐在钢琴前面，又弹又唱的咿咿呀呀，唱一会儿翻一页歌谱，虽然还一个字都不认识。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哇哇大哭，哄了半天也不停，于是爸爸说：给奶奶笑一个，你一下子就停住了哭，嘿嘿一声露出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每一位孩子都是成人的老师，你们提醒我，我们原本是怎样看这个世界。


3、

你又要我放轻松些。我说我紧张习惯了，想要放松不容易。我沉默习惯了，想要表达不容易。我是否失去了很多能力？还是原本就不愿意拥有？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还是喜欢我自己，喜欢这样自省的、沉重的、略带焦虑的自己，喜欢在这样的紧迫感下生存。这些会让我感觉到真实，让我觉得自己确实存在着。存在于这个坚实的世界中，而不只是光阴中一个虚无的印象。没有这些，我就不知道自己会流淌到哪里去了。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我越来越不了解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我有什么愿望么？我是否真正欣赏自己相信自己？我能够自己陪伴自己站立么？是否有足够的决心和勇气面对这样的生命？我能否坦然地接受自己的缺陷？还是必须努力改变？我应该继续这样苛求自己？还是该愉悦地对待自己？我到底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勇士，还是畏缩不前的懦夫？我是太柔情还是太冷漠？太脆弱还是太坚强？太自大还是太自卑？我了解这个世界么？哪怕是最基本的了解？我了解别人么？哪怕是离我最近的人？我评判事物的参照是什么？这些参照可以确实相信么？有哪些东西是我们可以确实相信的？还是必须接受一些我们并不确信的事情？我们的命运有多少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呢？还是掌握在谁的手中？谁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么？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这样的疑问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么？

在人生的磁场中，我们磁化着自己又磁化着别人，生命的秩序必然是美妙的。


4、

我毕竟没能管住自己的悲伤，让它这样流露了出来。悲伤就象一只敏捷的兔子，总是不经意间突然蹿到了面前。在工作的时候，休息的时候，一个人昏昏欲睡的时候，与朋友们举着酒杯开怀大笑的时候，拉着行李箱在街角独自行走的时候。你突然间就来到了面前，瞪着猩红的双眼，直直地看着我。我无法忘却这样的眼神，只想把脸埋在你柔软的胸前。你柔软的胸前，象蓝天草地和大海，自由宽广而又充满了芬芳，可以忘却最细微的忧伤。

我们看看这个美妙的世界。我们来到山野之间，看这湛蓝湛蓝的天空；白云之下，一只黑鸟迅捷地闪过；青色的群山连绵起伏，如同女人拖曳的裙裾，直铺覆到天边画成一道细线；一阵微风掠过，漫山的碎叶在枝条上翻滚；隐现着你仰望的脸和起伏不定的胸脯，带着微微的喘息声；一个老农挑着扁担，两筐绿油油的西瓜，吱吱呀呀的，从我们身边走过，带过一阵泥土的气息；拿起身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又一甩手搭在肩上，就这样走过去了；却带来满目滚滚的黄沙，十万里黄沙，天地之间极目四顾，惟有一片赤黄色的沙与土；没有水也没有生命，只有死亡般的沉寂，即使竭力呐喊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低头却是鳞比栉次的高楼大厦，一幢幢优美的建筑拔地而起，熙攘的男女在身边陆续走过，欢笑的或者漠然的，夹杂着阵阵喧嚣；雪山耸立在云层后面，羊群漫步在湖边的草地，男女泛舟在雪山和白云之间；洁白的旁边还是洁白，纯净的外面只有纯净。这是多么美妙的世界！

面对这样的世界，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悲伤？


5、

所以我又找到了你，你是我最好的伴侣。你从来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不会有任何反应。你从来不会拒绝我，只是默默地接受这一切。这一切只有你愿意接受。而我，就坐在你的面前，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的，重复着一样的声音。只是你愿意没完没了的听，不会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而我，就这样没完没了的，没完没了的说，说这些重复的话。

我有渴望，我的心中还是有渴望。我渴望能够交换一份心灵，交换我们心灵的一部分。这样的渴望无法根除，即使它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你愿意花时间倾听我的声音么？愿意将你的心灵归于宁静，静静的，坐在这里，坐在我的对面，就像现在这样，听这些来自于我的声音么？就像现在这样，我说，你听？

可是你不是别人的听众。你是个孤独的舞者，在寂静的山谷歌唱，欣赏着自己的回声，不需要其他的听众。这就是你的生活，却也是我的生活，是我们这个社会生活的常态。在这里每个人都在絮絮叨叨喃喃自语，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样集体的喧嚣中，已经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只是你能够自得其乐，沉醉于自己和自己的回声。可惜我，却不能。

即使最厚实的冰川下面，也有汹涌的流水；最坚固的岩层下面，也是滚动的熔岩。其实我们的全部需要，也只是偶尔的宣泄。如同暴风雨的天气水位高涨，蓄水的水库需要泄洪。而阳光再次来临的时候，这里就会依旧宁静。

给我一个太平洋，让我把一切都宣泄到这里，不要影响到其他人。我的太洋，你可愿意为我沉默？


6、

最近不太看陌生人的文字了，因为我不了解这些文字背后的生命。文字之所以美，是因为背后这些鲜活饱满错综复杂的生命，盘根错节血肉相连的一个个生命体。文字本身的美却是很有限的。就像凡高的画虽然美，更美的却是他那无法遏制的渴望，和在这样渴望中痛苦而激越的人生。那几笔颜料本身并没有什么，只是它们展现了这样的生活，这样奇异而丰富的生命状态。对作者的生活经历没有基本的了解，就很难领略其中潜藏的生命之美。就如一品好茶，仅仅发挥了解渴的功能，而没能体会其中的种种韵味。对于茶和品茶的人，都多少有些遗憾了。

情感总是永恒的话题。上帝创造了两性，拥有着不同的欲望和需求，却同样渴望着对方。这样的渴望产生了情感，就像皮肤的表面生长出毛发，湖水的上面升腾了水汽，山峦的顶端缭绕着云层，原本只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们却莫名的心虚起来，战战兢兢地隐藏这些欲望，不敢表述自己。每个人都很敏感，经不起一点点拒绝。于是就这样钩心斗角迎迎往往，期望些什么又抗拒些什么，护卫着那些原本虚无的所谓自尊。只为这一层透明的纱布，非要扯过来遮住自己，明知它不能遮住什么，却又以为它能够遮住些什么，其实只是一样的赤裸裸。

我需要一点小酒，让自己的思绪轻松起来。像一阵风吹进树林，带起地面积满的落叶飞舞，交织在午后迷离的阳光中，成为一片炫目的金黄；那一片枯黄的叶子，从树梢摇摇摆摆飘将下来，穿过树枝间摇曳不定的光线，和四围群树的沙沙声，缓缓触在地上；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池中，那群原本聚集的鱼儿瞬即四散游动；却在水面上扩起一轮轮的波纹，交错不息渐行渐远，幻化成一幅幅迷离的图案；如同时光的河流中那些曾经的惊涛骇浪，转眼却退化成粼粼碎纹，瞬即被世间遗忘。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美吧～


7、

我只是一棵小草，芸芸众生中的一棵小草，从不曾光辉，也不会光辉。我们都只是这个社会中的一棵小草，依靠别人的认可才能生存，依靠别人的帮助获得发展。而我们所有的理想，都只有大家相互扶持，才有可能变成现实。

我也许已经意识到，任何人都只是平凡的小草。在广阔的草原上，与亿万同类经历着如此相似的命运。大家共同经历着同样的风雨，忍受着同样的噬啮，也享受着同样的阳光，孕育着同样的生长。然而即使是一棵小草，也要努力向上生长，也要追求太阳的方向。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也许我不应该写这样情绪化的文字，毕竟我正在经历最需要理性的生活。在这样的生活中，一切都围绕着一个特定的目标。追求目标本身就够成了生活的全部意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这是社会的需要。我只是社会这个有机体中的一份子，扮演着一种角色，并承担着相应的责任和义务。以我微不足道的精力和能力，似乎很难同时做好太多的角色，必须有所取舍。

我需要尽全部的努力，先把这个角色所需要的做好。


Yihua
Feb. 10, 2008

杨卢克

一华好棒的文笔，好细腻的情感！超赞！

小ta

文字有时候可以看出写字人内心的柔软与感性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流露出这份浓浓的人的本初
许是需要一个让人觉得安全的地方
才能让人看见最赤诚的一颗心

原子

写文字像便秘一样，可是读文字呢？千分之一的千分之一，读进去的又是什么？哈！不含恶意。

有时间写写文字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yihuaxu

原帖由 原子 于 2009-1-19 09:20 发表
写文字像便秘一样，可是读文字呢？千分之一的千分之一，读进去的又是什么？哈！不含恶意。

有时间写写文字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难得原子露个面～

看来你还是经常潜水的，被我一网捞上来：）

浮游

文骚，卢克总结：内分泌失调。。;P

雪峰

时喜时悲
聚散离合
方生方死

;P

[ 本帖最后由 vincent 于 2009-1-20 18:04 编辑 ]

yihuaxu

原帖由 浮游 于 2009-1-20 12:11 发表
文骚，卢克总结：内分泌失调。。;P

呵呵，知己，知己啊～ :handshake

原子

所谓失调，就是有些东西分泌的多，有些分泌的少。;P

Gracekiller

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你发过来的短信。好像春节，更容易让人伤感。已经三年了吗？

yihuaxu

原帖由 Gracekiller 于 2009-1-21 11:53 发表
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你发过来的短信。好像春节，更容易让人伤感。已经三年了吗？

呵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指的应该是四年前。

Gracekiller

哦，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