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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一篇关于复兴学校的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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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4 04:45: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zt--->一篇关于复兴学校的贴子 chenyan 2003-11-14 12:38


[转载]志愿者的复兴理想
[ 作者:黎光寿 文章录入:liguangshou ]


三年以来,复兴学校成了一批批志愿者实现梦想的地方,一批批志愿者怀着用自己力量复兴中国的憧憬,放弃了在大城市的工作,来到这里。面对困难,他们笑过,他们抗争过,但是他们没有落泪……但后来,很多人又回到了起点。

复兴中国的星星之火既然已经点燃,就不会轻易熄灭。当时的志愿者中,至今仍有8人,带领着新来的志愿者,在离复兴10公里外的地方,继续艰难但豪迈地坚持着自己的理想。



2003年4月17日,南方某报报道:由于不适应海外留学生和职业经理人严格的财务制度、与当地文化较量失败、志愿者畏难和内耗、内斗等原因,由志愿者组成的旨在为农村教育发展探索一种新模式的安徽省利辛县复兴学校走向了失败,其最后一批志愿者在黯然中离开。

可是,笔者在深入调查中,很多志愿者反映,尽管那些问题都是问题,但最根本的,如果没有外来力量的介入,如果没有一个“一次又一次说谎”的外来机构的控制和干扰,复兴学校根本不会出现那样激烈的冲突,悲剧完全可以避免。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复兴学校的第一个志愿者殷永纯后来所在的涡阳,在没有外来势力干扰的情况下,一所完全由志愿者组成的学校正在健康发展。

“记住我们的教训,留给后来人。”这是复兴学校也是今天的复新学校第一批志愿者的心声。


第一个志愿者没有离开


4月17日,在赵志雄离开后,南方一家报纸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复兴学校的终结。但笔者后来了解到——这所慈善学校的第一个志愿者也是创办者的北京大学毕业生殷永纯,至今仍在安徽农村,和第一批赶来的另外5名志愿者一道,正在10公里之外的一个小村里,继续他们所钟爱的复兴中国的农村教育事业。

复兴学校始创于2000年4月,最开始在安徽省利辛县新桥村;2001年7月,复兴学校正式注册,并接管了利辛县淝东中学,殷永纯和赵志雄都是这所学校的创办者和实际管理者。2002年8月,殷永纯带着另外5名志愿者,离开复兴,到了10公里外的涡阳县高公镇吕湖村,创办了今天的复新学校。

7月底,笔者听殷永纯说,从2002年8月21日搬家以来,以他们六人为核心重组的复新学校,目前已招到学生200多人,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老师也达到了16人。

8月下旬,笔者来到复新学校,殷永纯说:“在经历了许多矛盾和挫折之后,许多志愿者都希望复新学校能够寄成员复兴学校的好传统,在探索农村教育的出路问题上,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8月23日,星期六,早上6点,太阳刚在地平线上露出半边脸,许多学生都已经拿着书本在学校的草地上、走廊上大声地朗读英语课文——而这种景象,平常只有在城市里的重点中学能够见到。而这些学生,在进入复新之前,许多人都有过被开除或者被退学的经历,在别的老师眼里,他们根本就是问题学生。

校舍是吕湖村原“东方红小学”校长捐赠的,教学主楼有3层8间屋子,其中第一层和第二层的6间是教室,第三层的两间被当作女生宿舍。

走进教室,就会看到学生们使用的大小不一高矮不同的课桌。殷永纯说,这些都是学生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在我们来这里之前,许多人在东方红小学倒闭的一刹那,拿走了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

所有志愿者和男学生一起,都住在低矮潮湿的平房内。无论是学生宿舍还是志愿者的宿舍,很少有成型的床,大多数就是将被子往木板上一铺,每天晚上就可以一直做梦到天亮。

在学校长满青草的操场上,有一张半旧的乒乓球桌和一个铺满煤渣的小排球场——每到课外,许多学生和志愿者都会在这里进行课外活动。

复新学校的老师全部是志愿者,分别来自上海、江苏、浙江、河南、辽宁、新疆和安徽等地。和复兴学校最大的区别是:在学校之上,除了教育主管部门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对学校指手画脚的机构,“现在我可以把更多的时间把更多的爱洒在孩子们身上”。


追寻瓦尔瓦拉的足迹


殷永纯今年26岁,1995年以陕西省文科第二名的成绩进入北京大学, 1999年他毕业后,他到深圳工作了一段时间,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回到北京,在一家报纸做编辑的同时,也利用业余时间回学校学电脑。

看过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的人,往往会为电影的女主角瓦尔瓦拉一生献身乡村教育的事迹感动,殷永纯也一样。在大学里的时候,瓦尔瓦拉的形象不断地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多次想去西部特别是西藏,将自己的一生献给西部的教育事业。

2000年的8月的一天,北大校园里有厉以宁的讲座,殷永纯正在三角地为朋友占座位,一个背着大包的青年过来问他:“我能去听厉以宁教授的讲座吗?”殷回答说:“当然可以,谁都可以去听的。”

那青年叫杨华,他坐在殷永纯的身边后,他没有再谈论讲座,而是从背包里取出一沓照片和一些学生的作文本递给殷。杨华介绍说,自己在家乡安徽省利辛县新桥村创办了“复兴学校”,为救助失学儿童,倾尽了所有积蓄,但就是得不到批准,他还想讨一个说法;同时也因为学校缺老师,北大又是新文化的发源地,就到北大来了。

殷永纯看到照片上的学生正在捡破烂,学生的作文上写道:“我们愿意上一个很奇怪的学校。”照片上的现实让他感到震惊,觉得和自己脑海中农村基础教育的形象有很大差距,当晚和杨华彻夜长谈,约定去安徽看一看。

半个月之后,殷永纯启程去杨华家。在殷永纯到杨华家的那一天,孩子们听说北京大学的殷老师要来,纷纷下河捞虾捉鱼,把一个乡村孩子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

他在村接生站的旁边看到了杨华自办的复兴学校,十几张课桌椅全是学生们自带的,高高低低长短不一,在课桌后面,坐着几十个灰头土脸的孩子;窗户上全是黑窟窿,没有一块玻璃;在教室的四个角落,挤满了雨天留下的臭水……他还在杨华家附近的一个砖厂结识了一群在干活的孩子,这些弓着背每天气喘吁吁地搬着砖的孩子,每天才挣10块钱。

殷永纯在利辛一呆就是28天。他认识了复兴学校的许多孩子,白天,他们在一起干活;晚上,他们在村头的淝河边上睡觉。每天,孩子们几乎都这样问他:“老师,你能告诉我北京是什么样子吗?”“我能考上北大吗?”

在返回北京的时候,杨华带着孩子们来送他。机动三轮车启动的那个时刻,孩子们深情地对他说:“大殷哥,你还会回来吗?”在火车上,和孩子们生活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他心里一遍遍闪过——3间满是黑窟窿的低矮教室,十几张学生自带的高高低低的课桌,几十双忽闪忽闪的黑眼睛……“要像瓦尔瓦拉那样,要将我的爱给孩子们,我爱他们,他们也更需要我。”

回到北京,他向报社递交了一份辞职报告。背上行李,就到安徽正式加盟了杨华的学校,做一个不要工资的乡村教师。几个月之后,在他的影响下,他的好朋友、河北理工大学的毕业生赵志雄也来到了这里。他们的这个学校没有稳定的资金来源,没有校舍,没有规章制度,也不能发文凭。


我们的声音便是天籁


在利辛,他们三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6点钟开始上课,每人每天6节课。此外,晚上还要备课、批改作业……这一切填满了他们每天的生活。

他们还开设了艺术课、电脑课、实验课……他们给复兴学校的孩子们第一次上了正规的体育课,让孩子们第一次听到了标准的英语发音,让孩子们第一次听到了标准的普通话,更重要的——他们为孩子们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窗户。

因为自己从小生长在农村,他们深知农村孩子在生活的重压下失去了勇气的现实。他们在有月光的晚上,带着孩子来到淝河边上,站在河岸高处,让学生一个接一个地用英语大喊“把心中的希望,大声地说出来,喊出来……”日子过的轻松愉快,赵在日记里写道:“今夜月光如水,我带着几个学生在公路和河边唱歌游荡,仿佛一群昼伏夜出的精灵。我们的声音和影子飘在空中,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们几个在活动,一定把附近的村民给惊动了。这是一直没有乐队的剧团。我们自己的声音便是天籁,我们的歌舞来自远方,只为把沉睡的人唤醒,让沉默的开口,让悲伤的轻松起来。”

殷永纯在批改学生作文时写道:“其实,我早就看出了你严重的忧郁,只是你从来都没有苏说过,别害怕,孩子……因为你已长大,可以解决好多事情了,总之,只要你努力去做……”

在课堂上,殷永纯、赵志雄是孩子们的师长,下课后,他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劳动在一起,游泳也在一起……孩子们从来没见过不打人的老师,更没见过这样和学生一起和他们吃睡玩乐都在一起,又教他们知识和人格尊严的老师,第一次从老师那里找回了自尊。

一位叫苗翠芳的学生在作文中写道:“在我的心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像一颗空灵的蓝水晶一样,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用它全身心的爱来教育我们,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成功的希望。在这个世界上,金钱可以买到山珍海味,可以买到金银珠宝,也可以买到丝绸罗缎,就是买不到一个真真正正为学生、为国家、为民族献出爱的人。”


杨华出局


复兴学校在2000年第一天开学时宣布免收一切费用,但2001年春天,在没有和银、赵二人商量的情况下,向每个学生收了200元。这件事让杨华和殷赵二人开始产生了裂痕。

2001年4月下旬,一篇题为《我愿为我的学生长跪不起》在《中国青年报》的《冰点》刊出后,慰问信和汇款单像雪片一般飞来。三个年轻人在欢呼的同时,裂痕也随着外来援助的增多急剧扩大,最终导致他们最后分道扬镳。

五一期间,许多人来复兴学校参观访问。上海的衡理和北京的正弘在参观后暂时留了下来。他们和殷永纯、赵志雄和杨华在田埂上愉快地谈起学校的过去和未来,并建议成立一个董事会,让更多关心复兴学校的人加入,吸纳更多的资金注入,最终把复兴学校办成一个社会公益性质的学校,学校在董事会的管理下运作,并将财富透明化,向全社会公开。

殷、赵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动议,会让学校有一个光明的前景。杨华以沉默应对,使这个问题一度不了了之。

随着捐款的数量增加,如何管理捐款成了三人一再讨论的话题,殷、赵要求成立董事会,由董事会来掌管学校和这些钱。5月中旬,殷赵再度与杨华商议成立董事会的事,并草拟了一份协议,要求学校由董事会管理,财务要透明化。杨华态度仍未改变,他们发生了争吵,扬华甚至说出了“学校是我办的,你们不干可以走”的话,这深深地激怒了殷、赵。

6月15日,衡理和正弘再次来到复兴学校。在衡理与杨华谈了整整两天之后,杨华终于同意在董事会的问题上进行合作,但在6月17日成立董事会的话题又被提起的时候,杨华又继续以沉默应对。当天,4人分别在复兴学校的网页上发布了董事会的“筹委会”成立的消息,次日,4人正式向利辛县汇报筹委会成立的事情。这两件事情杨华都没有参加。

离开学校后,杨华用大约3万元捐款在自己的宅基地上盖起了新房,他在新学期到来时重新招生,但却难以为继,最后取了媳妇,幸福地过起了小日子。


筹备新复兴


在与杨华争吵直至分家的同时,殷、赵与衡理、正宏等人商议确立了复兴学校未来的办学模式——成立董事会,在董事会领导下办一所公开透明的公益学校,董事会通过网络远程管理并为学校募集资金,校长对董事会负责;向全国征集教学志愿者,每个志愿者至少要当一年的乡村教师。

但建立董事会的条件还没有成熟,就先由殷、赵、衡理、正宏等10人成立了董事会的筹备委员会,并约定2002年2月成立董事会,筹委会在董事会成立后自动解散。筹委会成立后,“就好像梁山泊上建成了聚义厅,八角楼上点燃了小油灯,四方豪杰终于可以揭竿而起,嬴粮而景从了。”

利辛县政府对志愿者的行动表示大力支持。7月份,筹委会和利辛县政府签署协议——政府将拥有200多名学生的淝东中学并入复兴学校,交由志愿者管理。按照协议,志愿者可以掌管经营该校30年。

7月31日,利辛县教委正式批准了“利辛县复兴学校”的办学资格。“批复”说:“据考察,该校已初具规模,办学条件已基本具备,经县教委研究和县政府分管副县长同意开办。校名定为‘利辛县复兴学校’,办学地址:张村镇淝东行政村。”

8月1日,殷永纯和赵志雄将原来在杨华的学校里的26名学生带到新的复兴学校报到。

同时,全国各地的志愿者也源源不断地来到利辛,他们是江苏的施丽云,安徽巢湖的曹智,还有来自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江苏、河南、安徽等地的杜大洋、朱玉、孙国栋、宋辉轩、甘辉云、赵龙、高云艳、陈伟、王化平、王芳、张婧以及李光对等。

志愿者们还从原淝东中学的教师中选出了十人,教师力量大大增强。

学生家长也纷纷将子女送到复兴学校。9月1日复兴学校正式挂牌的时候,在校学生已达524人,共分为初一4个班,初二3个班,初三2个班。

离开杨华后,志愿者们终于有了自己的试验田,殷永纯河赵志雄满怀理想,踌躇满志,准备完成一次教育远征——他们要通过自己的实践,开创一种完全不同于希望工程的乡村教育模式,如果试验成功,他们将把复兴模式推广到西部,推广到全国农村。


短暂的蜜月


2001年9月1日,重组后的复兴学校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学校一开始就事情不断,但筹委会与学校和志愿者之间还是很快进入了蜜月期。

当时,在衡理的主持下,筹委会每周或两周举行一次网络会议,确定下一步工作目标。筹委会制定了招募志愿者的种种文字资料;一个网名叫“阳光姐姐”的筹委会成员则和学校也保持频繁的电话联系,对教学和教研进行专业指导;负责财务指导的筹委会成员“狐狸”则把专业财务报表和财会规章也发到学校;网络小组在开始着手网站建设。

在筹款方面,筹委会成员自己捐款大约2万余元,源源不断地汇到复兴学校的账上,而“正弘”等人先后找到民政部、中华慈善总会、联合国教育基金会……“那时侯是忙碌的日子,也是大家热情高涨、忘我工作的日子。每当回首那段岁月,重读那些充满激情的文字和思想,感受字里行间跳动的火热的心,我都感到一种自豪,我骄傲能和这样的一群人同路。”

在学校的工作方面,筹委会成员赵鹏的在考察报告中写道:“志愿者的心态比较平静,对学校的教学工作抓的很紧,身受学生爱戴。虽然对学校的有些工作有不满情绪,但普遍认为会一点点改进。筹委会成员的到来,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鼓舞。”

而在学校的论坛上,参加复兴学校讨论的志愿者,最多的时候达到38人,所有人的发言都热情洋溢,有多名成员充满激情地说:“我们都是瓦尔瓦拉的崇拜者,我们要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乡村的教育事业。”

很多人还在论坛上表示:“对于复兴的未来,我至今仍然没有太多的自信,但是对于自己曾经的选择,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后悔。不是因为这项事业前程光明,只是因为我见到的志同道合者是这样的一群人:热情、真诚、极负责任……”

充满激情的岁月持续到2001年的12月份。此后,筹委会似乎成了强弩之末,再难负荷向前。一切又回到从前,关于学校的许多问题议而不决,工作变得拖沓。一些成员热情开始减退,一些人开始以工作忙为借口不参加或者少参加筹委会组织的网络会议,有些人干脆从网络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筹委会失去耐心


如果按照最初的设想,筹委会设立的初衷是事务性支持和制衡性监督。具体来说,筹委会帮助复兴学校筹款以及提供规范化管理模式,同时通过网络对学校进行远程管理,对学校的财务以及纪律制度的执行情况进行监督,筹委会还有一张王牌,就是利用手中的巨大影响力,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撤换校长。

建立“复兴教育基金会”是筹委会的长期工作目标,但这个目标由于国家政策的限制暂时不可能。筹款就成了筹委会成立初期的主要活动,在到慈善机构筹款遇到困难后,正弘想办一个托管账号,也遭到了婉拒。

关键的问题是,“筹委会没有人愿意把复兴学校的事情放到和自己的本职工作同等重要的位置,也就没有人愿意长时间参与、过问、管理学校的具体日常事务,无论是现场或者远程。” 另外,筹委会成员对待困难的心理准备不足,理想化的成份太重,碰到实际困难,就很容易失去信心。所以,在筹款遭遇困难后,有些筹委会成员就有点灰心丧气,裹足不前。

一名筹委会成员说:“如果学校可以高效独立地展开工作,就可以减轻对远程指导的依赖和需要,这也是大家预期和期待的事情。”但问题并没有这么简单。

2001年9月1日,开学的第一天晚上,殷永纯在结账的时候就发现当天赵志雄所收的学费里莫名其妙地少了4890元。殷赵二人迅速将此事向筹委会报告,十几个人在网络上召开了紧急会议,结果谁也没有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这次事件让筹委会对殷的管理能力产生怀疑。

2001年国庆期间,筹委会成员正弘和赵鹏对复兴学校进行了访问,访问结束后,两人对殷的管理能力表示失望。赵鹏的报告说“现场状况难以令人满意,从校园到教师表现出的精神状态涣散,明显缺乏凝聚力,没有形成良好的工作氛围。”结论是“殷对于学校管理缺乏宏观控制,个人经验和能力都有不足的地方,可以是一个好的老师,但并不适合做一校之长统领整个学校的校务管理。”

筹委会要求殷公开学校账目,甚至要求精确至角,但直到年底,殷仍然没有交出令筹委会满意的账目,“其经手账目的拖沓给大家很大的想象空间”,“他交的账,只要出入不超过一千元,就算精确了。”筹委会失去了耐心,第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王牌——2001年12月,殷永纯被调任副校长,赵志雄被任命为校长。筹委会重用赵志雄的理由是“赵的思路和表达都较有条理,对外交往和协作的意愿及能力较强,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对待挫折的态度也是成熟和理性的。”

更换校长后,学校在财务运作上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财务制度也更加细化和严格。为帮助学校尽快走向规范,衡理提出了“五条管线”模式——筹委会的支持人员对应学校中层相应的管理人员,在财务、总务(基建等)、组织行政、宣传和教育教学五方面为学校内部管理提供远程专业化技术支持。

“可赵志雄不是当家的料,遇事总拿不定主意”。在赵志雄任校长的学期内,学校内部充满斗争,志愿者内部也开始有了不谐调的声音,学生成绩也在下降,优秀开始流失……在经过了一个学期后,筹委会也对赵志雄失去了信心。

筹委会对前后两任校长失去信心的同时,也停止了资金的供应,本来资金紧张的复兴学校,在2001年6月底,经济上陷入绝境。


志愿者的失望


对殷永纯和许多志愿者来说,“当初选择筹委会,纯粹就是一个错误”,“如果上天能够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不要筹委会”。

殷永纯有切肤之痛,4890元学费的丢失之后,筹委会一直要求他公开学校的账目,精确到角,他在网上贴了好几次,可筹委会总是不满意……而作为筹委会应当做的筹款工作,却一直闭口不提。在网上开会,筹委会就像“一部巨大的责备机器”,对学校的各项工作指手画脚,这儿不行,那里也不行。

对赵志雄来说,一开始对筹委会对自己的重视感到受宠若惊,但很快,他也感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有按照筹委会的要求制定相应的规章制度,却由于他在志愿者中限于孤立,找不到人执行。

对志愿者来说,“不是筹委会管的太多,而是它做的太少,让人看不到希望。” 衡理每一次来到学校,都给全校师生和利辛县领导描绘一番复兴学校的美好蓝图,结果一次也没有兑现。

一名筹委会的成员痛惜说,如果当时在殷永纯和学校陷入困难的时候,筹委会伸出手去拉一把,也许情形就会好一些。但因为复兴学校提供的财务报表一直没有让筹委会感到满意,引起了志愿者的不满,“财务账目做也没用,总达不到别人的要求”,“如果永远达不到财务账目的要求怎么办?让学校跨掉吗?” 有志愿者认为筹委会是一场骗局

许多筹委会成员在论坛上的发言被指责为“只想指手画脚、诗情画意,不愿负责任,不承担具体工作”,“一讲大道理,都是博士;一讲做事、承担责任,都做隐士”。

到2002年五、六月份,志愿者对筹委会失去了最后一线希望,矛盾到达了顶点。

2002年6月21日,在复兴学校的论坛上,殷永纯和赵志雄通过赵的ID“zzx”发表了一个《大浪淘沙》的帖子,公开宣布:“鉴于筹委会成立以来的工作业绩及目前的状态,它已无法担当作为复兴学校外围支持者及领导者的角色……作为学校的主持人,我和殷正式宣布:不再承认复兴学校筹备委员会的存在,自本日起,原筹委会成员不论是作为集体还是个人均不具备对学校发号施令的权力,亦无支持领导学校之义务。”

6月23日,赵志雄进一步解释说,发这个帖,就是要让“不能做事,或总要让学校等他心情好时再做事的人退出,真正想做事,能做事的人勇敢站起来;要做事,就拿出态度和行动来。”殷说该帖“并没有将参加复兴学校事业的路堵死”。

复兴学校的分裂


发表不承认筹委会的声明之后,两个一同创业的好友这时也发生了很大分歧。原因是赵的任期到7月31日结束后,谁来担任复兴学校的校长。

本来这个问题就是志愿者和当地老师都很关心的话题。5月底开始,当地老师就开始酝酿公选校长,后来这件事影响到志愿者并发展成以志愿者为主角的一场运动。

赵希望在新学期继续担任校长一职,对他来说,最具竞争力的对手就是老朋友殷永纯和当地老师张化山。殷在志愿者中很有号召力,有志愿者公开表示“如果新学期殷永纯不担任校长,他们就不来”。张则在当地老师中很有威信。

2002年6月30日,十多个志愿者聚集在学校的操场上,准备在回家前选出新校长。上午,赵去接一个来学校搞调研的留美博士。从学校到张村镇,来回的路程约摸一个小时,大家说好等他们回来一起吃饭,结果等到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还没来。下午三点,赵和那名博士才姗姗而来。下午五点,大家坐到了一起,刚一提到选校长,那名留美博士又走了出去,赵随后也跟着出去,直到次日凌晨五点才回来。六点钟,赵就到镇上给志愿者取回家的路费。公选校长的计划首次落空。

8月初,正好是志愿者返校的日子,一部分志愿者没有回校。8月1日,回到学校的志愿者很快和当地老师一起进行了校长选举,结果殷永纯以13票位居榜首,张化山得到12票,赵志雄得11票。三人组成临时三人领导小组,殷为总召集人行使代理校长职权。赵志雄交出了学校公章。但8月3日下午,他对殷说,他不承认这次选举结果。

同一天,一名叫史宏纲的志愿者从上海来到复兴,与志愿者和当地老师进行了座谈。

8月4日,上海的衡理和北京的正弘也赶到复兴。因为已经宣布不再承认筹委会,殷拒绝和“制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 的衡理和谈。8月5日,在全体教师大会上,衡理宣布不承认志愿者和教师的选举结果,突然任命史宏纲担任校长。殷不同意这种结果,并以筹委会委员的身份在教师会上宣布筹委会解散。

当天是学生缴费日,在出纳孙国栋的手里,已经收到了学生们缴来的5万多元的书杂费,这些钱后来被转到镇教办。殷说:“当时衡理让赵志雄给孙国栋打了一个白条,强行将这些钱取出来,交到镇教办保管。”史宏纲则向筹委会汇报:“……殷永纯等数人想要让学生退学费,不在复兴学校继续上学。并于当天下午发生了在衡理和正弘离开复兴后公然哄抢学费的闹剧。……好在赵志雄当时在场,并打电话叫回衡理和王主任。同时通知了当地教师,赶来保护,才未发生严重的后果。”

8月7日下午,史宏纲召开复兴学校领导班子会议,殷缺席。史宏纲向筹委会汇报“他们6个志愿者仍然鼓吹由志愿者自己选校长,故意在我通知领导班子开会的3点钟前开始了所谓的第二次公选大会。并以6人参加选举(包括殷在内的6个志愿者小帮派),6票全数通过,选举殷为‘复兴学校校长’。”筹委会再次拒绝了这次选举结果。

志愿者由此又分成两派,殷永纯一派由6个人,全部是2001年8月到11月之间到来的第一批志愿者;史宏纲、赵志雄一派5人,除赵志雄和周平瑞外,多数是刚到学校一两天的新志愿者。

冲突的结果是:殷永纯等6人带着二十几个学生,分乘三辆大型拖拉机,8月20日离开了淝东,宣告和筹委会领导的复兴学校的彻底决裂。


慈善复兴的终结


2002年9月1日,史宏纲、赵志雄在筹委会的领导下,带领此后陆续赶来的志愿者,和10名当地老师一起,开始了新学年的艰难生活。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学校有几个考上(县)一中的尖子学生,好叫大家在当地村民中扬眉吐气一下。”

但事与愿违,学生家长看到分裂后力量大为削弱的学校,也看不到尽头,有门路的都将孩子转走了,没有门路的干脆不让孩子上学——复兴学校学生人数急剧下降,全盛时期500多人的学校,开学后仅剩下200多人。

坏事仍然接踵而至,一个叫李跃东的志愿者看到大势已去,在开学后不久,就带着全班学生的3000多元书学费不知去向。

在志愿者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当地老师的又重操旧业——老师在学校里又开始体罚学生。一次,副校长张化山体罚一名外校学生的行为激起了反体罚的志愿者的愤怒,而这名学生则是跟着殷永纯离开复兴的20多名学生中的一名。双方的冲突后来进一步升级,筹委会被迫撤消了张的副校长职务,张离开了复兴。

有的志愿者认为当地文化是落后文化的代表,有人甚至说他们来复兴的目的是“用先进的城市文化来殖民的”,筹委会的衡理甚至还认为,每个志愿者至多在农村呆一年,时间长了,本身的知识就会老化。志愿者与当地老师很难合作,在教学上开始各行一套。

失去当地老师支持的志愿者很难控制班级的秩序和纪律,在优秀生不断流失的情况下,为了让学习能有所成效,志愿者们不得不分班。看着被抛弃的学生,“我的心在悄悄地落泪,我在骂我自己,我恨不得杀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教好她们?”

甚至连赵志雄都不得不板起面孔,请调皮的学生走出教室,罚站——沉重的教学已经使他失去了欢笑,失去了爱心。

矛盾继续,学校仍然没有提交令筹委会满意的财务报告,筹委会的资金也没有继续注入,当地老师和志愿者仍然在各行一套,学生仍在不断流失……

2002年12月下旬,衡理再次来到了学校,当地老师问他的仍然是老问题:慈善学校投资到底能到哪个数?这些投资究竟何时才来?他的回答也仍然是老答案:没有现代化的管理、没有平衡账、没有年报、没有志愿者,是筹不到钱的。

在衡理和当地教育主管领导的主持下,各行一套的当地老师与志愿者终于坐在一起喝了一顿团圆酒。此后不久,越来越多的志愿者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了复兴。

赵志雄的离去是更多志愿者离去的导火索。而赵的离去,却源于学生周翠的一篇文章《假如我有一朵七色花》。

周翠是殷永纯和赵志雄从杨华的学校带来的才女,用殷永纯的话说,“周翠才华惊人,她的下半生简直就要为诺贝尔生活了”。她在文章中写道:“……假如我有一朵七色花,当我摘下第一片时,我要让我自己重新活过。因为我不想认识现在给我伤害的人,更不想得到“朋友们”给我的欺骗,因为我为他(她)们伤透了心。……假如我有一朵七色花,我将永远都不想到赵志雄,因为他已经变了,变得那么不可思议了。他显得很自私,很自私,也很残暴,他不再是那个善良、可爱的人了!……假如我有一朵七色花,而它只剩下最后一个花瓣,我将会让它把我带走--我将选择死。”

赵在文章后边写了一段感想,并把文章上了论坛:“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对生活的理解代替对教育的态度,这正是我和殷以往教学中最根本的失误之处,也是志愿者教师这种模式需要避免的一个错误。” 2003年春节之后,他黯然离开学校。

2003年3月底,在经历了一场直接针对自己的盗窃案之后,史宏纲,这位筹委会领导下的最后一任校长,也离开了学校。筹委会领导下的复兴学校终于陷于沉寂。

“我们每个人都拿出了灵魂中最美好的东西,没想到,我们却看到了灵魂深处最丑陋的本质。”9月5日晚上,曾经多次到过复兴的一位筹委会成员在北京的一家酒吧里对记者这样说。


新学校新希望


殷永纯2002年8月20日离开复兴之后,六个老师和二十几个学生到了涡阳,在高公镇吕湖村的“东方红小学”门前停了下来。

“东方红小学”已经创办了8年,因为一直没有获得正式的办学资格,招不到学生而倒闭。当时,其发起人已经背上行李正准备远走他乡逃债,看到殷永纯到来,他大喜过望,立即签署协议,将“东方红小学”的所有资产无限期地无偿提供给志愿者使用。

当时,校园内一片荒芜,杂草已经有半人高了,教室里只有课桌椅的几只断腿,没有一张成形的桌子。他们把校名改为“复新学校”,意在“恢复创新复兴学校”。

二十几个师生共花了两天时间清扫修补,终于让这所学校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们没有从复兴学校拿到那二十几个学生的数学费。但如果招不到学生,学校就没有经济来源,剩下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当地已经开学十几天了,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已经上学。

志愿者们提出只收50元学费,其他费用一概不再收取。他们打出招生广告,说哪怕只来一个学生,也将为他负责到底。结果,初一年级共招了4名学生。

学生来得特别少,学费收入根本没法度过这个学期。殷永纯向自己原来的房东借了2000元,才解了燃眉之急。新学期就从这2000元开始,志愿者们只有吃最差的能维持生存的饭菜,连平时发的100元生活费也都只记在账上。

2003年春季开学的时候,原复兴学校的更多学生涌向这里,周围村庄失学的、被退学的许多学生也来到这里,学校终于可以正常地运转了,最困难的时期也度过了。今年秋季,学生人数达到了220多人,殷永纯用收上来的学费补发了以前拖欠的志愿者的100元生活费,还略有盈余。

同时,志愿者也渐渐地增多。上半年,上海的孙传美、新疆的魏红娜、河南的韩丽莉陆陆续续地来了……甚至连原来和殷永纯在复兴并肩过的周平瑞和李光对,也都来到了复新学校。

今年秋季开学前,田栏、陶文利、黄文亮、陈晓晖、陈晓菲等人先后加盟复新学校。复新学校的志愿者现在多达16人。殷永纯还派出高云艳、王芳、周平瑞三员老将,接管了离涡阳县城不远的黎明学校。

现在,月光明媚的晚上,志愿者依然可以带着学生到小河边上大声唱歌和朗读课文,仍然和学生亲如兄弟姐妹,就像殷永纯初到杨华家的时候一样。

殷永纯又开始将目光转向西部,前不久,他到云南、贵州等地步行考察了一个多月,他准备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将自己的志愿者学校办到西部去。


记者观察:

能否对造梦者多一份宽容、理解和帮助


  复兴学校消失了,但是复新学校仍然要办下去。殷永纯们也将继续在乡村呆下去,他们是一群令人尊敬的造梦者。

  不过,他们能呆多久,一方面要看他们自己的决心和毅力,另一方面也取决于社会的宽容、理解和帮助。

支持公益事业,本来是一件好事。但为什么在复兴学校身上,这种帮助变成坏事了呢?透过复兴学校历史,我们发现,作为远程志愿者组成的,专门为学校提供远程支持的董事会筹委会,对复兴学校的一群志愿者来说,从宽容度、理戒毒和支持力度来说,可以说是比较欠缺的。

也许筹委会的成员会对我的话有意见,他们会说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宽容和理解了,他们为了复兴学校,已经把一切能给的帮助都给了,这不是张嘴说瞎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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