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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ZT 草创组织的三个宿命 [打印本页]

作者: 小ta    时间: 2012-8-17 09:46
标题: ZT 草创组织的三个宿命
原文链接:http://www.ngocn.net/?action-viewnews-itemid-84397

来源:社会创业家   发布者:冯永锋

        最近像僧人或者道人或者云游爱好者那样在全国到处游荡,见识了不少颇为知名的民间环保人士。他们有的早已创办机构,职员志愿者难以计数;有的则长期多年一人,声称有团队但仍旧只看到孤单的身影;有的在江湖上名声颇著,牌子似乎很好,但发展阶段仍旧处于草创;有的甚至更决绝,可能仅仅是因为对表格的畏惧,而不敢去写一次项目申请书。于是我就开始断言,虽然中国的民间环保组织好像走过了二十来步——如果一年换算为一步的话——但中国的民间环保组织,绝大多数可能仍旧处在草创阶段。

  于是问题就来了,草创组织究竟有哪些不可避免的特点呢?如果大家成立了民间环保组织,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够演说瘾、受训瘾、自由妄想瘾,而是为了启蒙社会,而是为了监督执行。如果大家不愿意在“国家环保旅游”中逃避责任,如果大家扎在同行堆里抱团取暖是为了互相协作,而不是换取逃避责任的资质,那么,也许我们真该知道自己的未来需要怎么走。

  争先恐后当“全才”

  小丽刚刚参加民间环保组织工作的时候,她领了一个任务,去接应一个远方来的民间环保人士。但是她没订过宾馆,没坐过飞机,也没想过要帮自己和别人订宾馆,没想过坐飞机与坐火车有什么不同。

  吃饭住宿坐车之后,如何开发票,如何让发票与项目对接,她更没有想过。但是很快,一次真正的训练下来,这些全世界的人都会用的“社会生活工具”,她都会了。她过去不会,不是因为拒绝或者害怕,只是没有经验。

  也就过上了那么十来天,她又被派去组织一次会议,她不知道要事先进会场布置,把投影仪、笔记本电脑都弄好,把志愿者、速记员、听众都安排妥当。她更不知道要提前给主讲嘉宾再打个电话,帮助指引一下路线。她当然也不会想到,出于对人的礼貌,或者说出于对新来乍到者的慈悲,她应当到门口去迎接一下专家和同行。

  但这个她也很快就会了,虽然她微博直播时打字不快,提炼现场的能力不足。虽然她迎来送往时略嫌羞涩,但仍旧不失民间环保组织的朴素与大方。虽然她最后可能忘记了收拾屋子,把桌椅恢复原位——而这可能只是因为她惦记着赶紧回去整理当天的成果,尽快制作成精华,快速发布给大家。她保留了参会者登记的通讯录,发现有那么几个人,写字潦草,她无法辨识,只好作废。她知道下一次,可能会当场与每个人核实一下不确定的信息。

  接下来的日子更有意思,几乎每一天都是突破自己,“化难为易”之后是“化易为难”。

  她很可能派出去单独做一个案例的调查。这个案例除了当地一个案例线索,可能没有更多的资料,这个案例可能除了一个当地偶发型的志愿者,没有更多的合作伙伴。她尚且不知道中国的政府生态系统如何运营,她也不知道如何听懂一个陌生小县城的口音。她更不知道如果万一这样的调查引发了利益相关方的警觉,会惹来多少麻烦与骚扰。

  但就是在这样的兴奋与恐惧、由蒙昧慢2012/06 I 社会创业家 075专栏 Column慢进入明朗又再一次跌入蒙昧的过程中,她发现了有关的法律政策文件阅读和吸收起来异常的快速,她发现与陌生人打交道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她更发现无论是租车、吃饭,还是住店、购物,都是极容易讲价格要发票,她也发现如果租用的是黑车,那么油票可能是最好的车费证明。最后她调查回来时,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知如何把调查报告写得像样,她更不知道在调查了一次,下一次需要该怎么推进。但是她开始尝试申请信息公开,开始想象是不是可以做几次采样和检测,开始考虑能否与媒体合作对这个案例进行深浅不一的报道,开始琢磨是不是需要带着问题去拜访更多的专家以让自己的困惑更加的困惑。

  小丽深度参与一个又一个案例之后,慢慢发现了媒体的基本特点,也知道如何面对一个话筒如何把想要说的清晰地表达出来。她对自己的名字被登在报纸上有些怪异,怪异之后就开始琢磨每一句话是不是精当。她慢慢地发现,媒体喜欢戏剧性远胜过社会公正,喜欢快速追逐报道是否成立而基本忽略案例本身的内涵,需要时就咬住你不放,时过境迁就将你忘至九霄云外。她的心气就开始平复下来,读报纸看新闻也比以前更快就看穿“报道之后的真相”——尤其是记者在做这篇报道的心思和支付的代价了。

  边上场,边筹资

        如果说“用以致学”这种方法,有可能让中国的有志青年慢慢闯出学校长期围圈的桎梏;如果说“以战代练”可以让一个外围志愿者慢慢地拿起各种有效工具,尝试去解决一道过去在他们看来与自己关系不大的环境难题;如果说“低头前行,忘掉自我”可以让大家的参与解题时充分释放出身体的潜能,与同伴形成良好的合作,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一定是,这样的青年,这样的机构,何时开始筹资?

  某种程度上说,写项目书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如果你是一个卖衣服的小商人,你坐在小铺子里,你的面前可能每天会经过一万人。

  这一万人中,会停留下来看你一眼的,最多只有一百人;这一百人中,会到你小铺里东挑西拣的,可能只有十个人。这十个人中,会买一件衣服走的,可能只有一个人。更可怜的是,这个人拿货走了之后,留给你的,除了钱,什么也不会有,不太可能有美好的情谊,不太可能有充足的信任,不太可能有丰富生动的知识。

  但如果你是一个民间组织,你想做一件事情,你需要20万元,你只需要打开一个基金会的网站,下载它的申请信和项目申请表格,按照它上面的要求逐一填写,在理清自己思路的过程中,逐一完全其要求的所有必填项目,然后,你点击鼠标,发送出去。未来的一到三个月内,你就有可能得到你需要的资金。

  当然你也有可能得不到。但你一定会得到资助方的热情回应。大家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下来讨论各种细节,这讨论项目可能是推翻过去的所有成见而重新来过,也可能只是对一些细节进行增减,对一些欲望进行克制和压抑,对另外一些可能进行舒展和试探。最后,你有可能使到钱来助成你要做的事,你也有可能拿不到钱,但你想做的事,可能你已经开始做起来。

  把事情做起来,边做事边筹资,我认为是最好的筹资办法。做一件事,大体需要三个好汉来“助成”,一是愿望或者说冲动或者说理想,二是方法或者说策略或者说工具,三是资金或者说相关的辅助资源。在这三者中,钱可能是做成一件事情的充分条件,而不一定是“必要条件”。

  这与民间组织的特点有关。民间组织激发社会能量关注某些事情,靠的是智慧激情理想或者说对问题的穿透力,靠的是韧性、美好情感或者说心灵强大的捕捉能力。在这个领域,对资金量的需求其实不是特别大。换句话说,其做事的资金成本,并不高。

  顺便说一下,一个真正好的民间组织,最贵的其实是人才资源,最需要支持的是工作人员的工资,如果社会真的想让它成为好的智库,好的公益接应团队的话。因为他们更多的时候,做的是“软事”,而不是盖房子修道路这样的硬事。如果一个项目只能靠钱去堆起来,那么这个项目肯定不符合民间组织的工作方法,不做也罢。

  很多人对项目书的畏惧来自于对社会生态系统的陌生,更来自于内心里对财富、权力和知识这些常规能量体的抗拒。这种抗拒与长期以来几方互相很少通融来往有关,更与这个民间组织想做一件事的意愿有关。如果一个人真的想做一件事,连写个项目书的勇气和控制力都没有,那么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符合民间组织的要求,或者这个人能在民间组织领域走得多远,也是值得评估的。

  写项目书其实很简单,不外乎“把钱细分,把事细分,把人对应”。你需要多少钱,这些钱如何细分到每一个节点中,你想做多少事,这些事如何剁碎后一步一步实现,你需要多少人这些人分别出现在哪些场面上,只需要把这三个要素想清楚,布置精当,按照社会的成熟价格体系来考虑和对应,你的项目书就很容易写成,你与每天都在琢磨着如何把钱花出去的基金会就会成为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但不管钱来不来,最好是自己去把事情带起来做着。需要的帮手可能一时请不起,但拿自己的性命和血汗去闯荡总是可能支配的常态。边做事边筹资的过程更像是对思想蓝图进行实验室试验的过程,也像是一个小发明先进行小试甚至是中试的过程。这过程是如此美好,以至于你后来回想起来后会发现,如果没有这个过程,你的项目书会严重偏离方向,你也可能丧失与合作伙伴形成理解与信任的可能——因为,纸上的蓝图,脑中的想法,有时候是非常顽固的,只有现实会化解那些愚钝的冰块,而让项目自身的“生命之水”畅快地流淌,化解成见,形成共识;化解淤积,闯出通道。

  化难为易,化易为难

        当前中国对民间组织的需求非常旺盛,换句话说,中国当前民间组织的发展机会无限良好,几乎任何一个稍微用心的人,都会在里面找到极好的创业之基,成为民间组织生态系统的重要成员。

  民间组织每天都在解决“社会难题”,如果是民间环保组织,可能就是同时在解决社会难题和生态难题。每一道题可能是都非常困难的,但每一道题可能难的本身不是题目而是出题者本身的内部错乱。

  比如一个环保污染事件,要鉴定污染者的责任、鉴定受污染者的伤害程度,让企业关门或者让污染者赔偿损失,可能都并不困难,困难的只是造成这起事件的政策变迁和人事关系的隐秘的利益纠葛。

  每一道难题都似曾相识,但如果你像高考考生那样细窥里面的细节,每一道题都可能需要不同的解法。一个人最诱人的可能不是他们的相貌和物质,而是他的思想和行为风情。同样,一道题最诱人的不是它的通用之点而恰恰是那些独特的雄关险隘。

  如果你是一个真正合格的民间组织,那么你身上一定会具备一个天性,这天性甚至可能会以“职业病”的形态喷涌出来——你会不顾一切地闯进一个专门生产各种困难的矿区。如果这矿区困难量储藏量不足、变化不够,或者困难的品位不高,你会很难过。你会觉得日子平淡得有些凄苦。

  如果用八个字来形容,那么这八个字就是“化难为易,化易为难”。化难为易好理解,就是遇上难题时你能想出你所有可能想到的同时你又能够执行和调度得动的资源和智慧,对这道题目进行逐一的剥解,最终让其消融于社会生态系统中。

  这时候,民间组织的方法积累或者说工作模式的提炼,就很重要。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个机构,无论这个机构是政府、企业、学校、宗教团体,无论是民非、社团法人还是志愿者网络,都存在着自身营业的主方向,也自然就存在着自己主攻的题海题库题山。更自然地就存在着“自从宇宙开来天辟地”以来人类积累的各种有效方法。这些方法绝大部分不需要你去自创,只需要你去收集和应用。这些方法与其说是你的发明与创新,不如说是你的集成与组合。一般来说,一个组织如果不储藏、结晶上十到二十种方法,那么这个组织是不可能解好自己想解的题的,更解不好社会重大难题和生态重大难题。

  但做到了这一步只实现了八个字的前一半。“化难为易”其实还是丰收可待的,更艰辛的是“化易为难”。

  每一道难题解完,一定会出现新的难题,你有没有捕捉的能力和勇气?每一个边界的撑大,一定会出现更宽阔的边界,你有没有继续到宽阔而险峻的边缘上行走?英国小说家毛姆有一本小说叫《刀锋》,有人又把它翻译成《剃刀边缘》,光看这几个字,就容易让我们想,如果我们把生命永远置身于悬崖边上,永远让自己浸泡于“难题汇聚”的海洋,我们能坚持多长的时间?难题的意思就在于难,就在于你知道了这一次难在何处之后,不知道下一次会难在何处,它永远刺激着你生命的潜能,挑战着你的道德底线,逼迫着你一次又一次走出惰性与疲惫。

  如果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难题,那一定是你没发现。如果说,你发现了难题而不积极出手相解,那么你一定已经离开了民间组织的营地。也许我们该每天都扪心自问:我今天在做的事情,到底是在持续不懈地解难题,还是为了找出种种理由,逃离难山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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